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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盐

发布时间:2018-04-11 阅读量:

  卢明清

  小满,从高原而来,风尘仆仆,扯着干燥的西南风,穿越田野,走向海边,走进盐圩子,走进盐田。结晶池头天晚送上的卤水,在月色或者星光里孕育爱情果实,第二天太阳爬上树梢的时候,浓浓的卤水上面漂起了一层像薄冰一样的盐花,风,被火点着似的,卤水激荡,盐花沉到卤中,躺在被石头磙子压实的泥“床”上,卤水上面又盖上一层新的盐花……阳光中,那些沉淀在卤水里的盐花变成了颗粒,只要几个时辰,盐粒就能长得像樱桃一样大,酷似水晶,剔透明亮,散发海的咸香,这就是家乡的淮盐。

  夕阳通红通红,父亲母亲、兄弟姊妹们赤着脚,走进盐田,手操刮板,就像在打谷场上收集粮食一样,一刮板一刮板将卤水里的盐粒挎起来,聚成一个一个小盐堆。那些日复一日舞蹈在咸土地上的收盐人,无论老少,无论男女,在外人的嘴里,都被叫作“盐工”。

  盐工们将白花花沉甸甸的盐晶一担一担挑到池道上。人、盐堆,还有不远处的风车,倒映在池水中,就像一幅风景画,将静美定格在黄海的歌声里。盐田道上的那些小盐岭子,下一步,要被盐工肩挑、车推,“筑”成金字塔一样的大盐廪,苫上芦苇编织的盐席,插上盐签,保护起来,待冬天,捆盐上船,运到更远的地方,让其走上餐桌,催开人们味蕾的花朵,或者让其加入到更广泛的行业之中,为社会发展作贡献。

  收工下班时,已是晚上8点多,手上还沾着盐粒,吃过晚饭,盐工们就会尽快躺下睡觉,明天,还要有更多的盐要收。只要老天不下雨,海水被太阳蒸发成源源不断的盐卤,盐卤源源不断地长成盐晶,盐工们就要源源不断地流淌汗水,那汗水流淌在他们的背上、额头上,也会结晶成盐,让生活多么瓷实,那汗水流淌在卤水里,和卤水一块儿结晶成盐,再走向四面八方,多么浪漫。

  每年小满前18天、后18天,还有秋季,天气干燥少雨,淮盐疯长,丰收的季节,盐工们连续劳作,往往累得关节“嘎嘎”地响,太阳晒,海风吹,皮肤黧黑发亮,那些靓妹,被大家叫做黑牡丹。

  盐工的爱情里流淌着海水,永不停息。雨季,他们要从老天手里夺盐,那收盐的情景就没有春秋季节那么风光自在。夏天,海边的雷雨说来就来,无论白天黑夜,盐工都要在第一时间冲到滩上,站到卤水里,挎盐,挎着挎着,电闪雷鸣中,骤雨像瓢泼一样,从天上倒下来,浇在他们的头上,浇在他们的身上,而他们从来不会轻易撤离脚下那片无垠的阡陌,挥舞最有力的动作——“抢盐”,直到太阳从云彩里露出笑脸……

  父亲母亲的盐场曾经是黄海之滨海州湾畔一处杂草滩地,先人们曾经在此建造原始“八卦”盐滩扫盐,后来大海不断向北移走,八卦盐滩被潮河上游泛滥而来的洪水或者雨水冲淡,长出了无边无际的芦苇、盐蒿,家乡前辈一度以收割蒿草创收谋生,还曾在河堆上种植杂粮,在河沟里捞鱼摸虾,养家糊口,故乡成为一个农副业性质的单位,特别贫困。穷则思变,上世纪60年代末,父亲带领大家改草滩成为对口卷帘新式盐滩。

  那时,乡亲们就像参加南泥湾大生产,男女老少齐上阵,几乎没有工资,披星星戴月亮,磨破了手套再磨破手掌,不知挖断了多少根锹柄,推坏了多少个车轱辘,累断多少根车绊,终将一方荒芜天地建成盐花芬芳的盐场。

  塑苫制盐,半年或者一年收获一次,挎盐,用牵引机械操作,高压卤泵将盐晶输送到盐廪之上,科技发明这个懒人的智慧大大地解放了盐工繁重的体力劳动。然而,领滩手在烈日下徘徊盘卤,盐工白天黑夜出入雷电、大风里收放塑布的工作仍然特别辛苦,这样的工作,我的爱人一干就是20个年头。

  家乡的盐滩是家乡人民用自己的双手建成的盐滩,大家对盐晶格外珍惜。淮盐低钠质纯,深受国内外消费者喜爱,盐粒就是米粒,为了她,多年来,父老乡亲超乎寻常的劳作和付出已成丰碑。

  家乡就是母亲,儿女为母亲付出不图报酬,曾经那些艰辛的劳作,此时回忆起来,都是道不尽的甜。如今,每到小满季节,沐浴着如旗的西南风,父亲母亲的关节,我爱人的关节,我的关节,还会“嘎嘎”地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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