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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尽秋初笺

发布时间:2025-08-08 阅读量:

晨雾刚漫过篱笆根,风就有了两副面孔。贴着地面的风还带着暑气的余温,掠过檐角的那缕却裹着碎冰似的凉,撞在玻璃上,晕出一层薄薄的水汽。石榴树的叶子被这风掀得翻卷,正面的深绿与背面的浅黄在晨光里交替闪烁,像谁在枝头抖开了半旧的锦缎。

荷塘还浸在夏末的余韵里。荷叶大半仍是翡翠色,只是边缘悄悄蜷起浅褐的边,像被岁月磨旧的裙裾。几朵迟开的荷花斜倚着花梗,花瓣的粉红比盛夏淡了几分,却更显清透,露水滴在上面,滚到花心便不再动,仿佛怕惊扰了这最后的盛放。水面漂着零星的枯荷,被风推搡着打旋,与新叶擦过的瞬间,倒像是两个季节在低声寒暄。

正午的阳光仍带着灼人的力道,晒得柏油路蒸腾起模糊的热浪。但投在地上的影子已悄悄变了模样——不再是盛夏那种短促的圆,而是拉得纤长,边缘也柔和了许多,像被谁用指尖轻轻描过。月季花丛里,新开的花盏比七月的小了一圈,花瓣却更厚实,带着种沉甸甸的质感,仿佛把夏末的光都攒在了里面。

傍晚的云变得轻薄,不再是盛夏那种积雨的浓白,而是被风扯成细纱,在天边洇出淡粉的晕。归鸟掠过屋顶时,翅膀带起的风里,竟混着两种气息——晒透的柏油味还没散尽,墙角的青苔已透出雨后的清腥。砖缝里的野草结了籽,穗子被风拂得低垂,却仍有新叶从根部冒出来,嫩绿得发亮,像是不甘心就此退场。

暮色漫上来时,蝉鸣忽然分成了两派。老树上的蝉还在扯着嗓子长鸣,带着夏末的执拗;新枝上的幼虫却只发出短促的颤音,仿佛已预见了时节的流转。草丛里的虫声也变了,不再是盛夏那种密集的合唱,而是疏疏落落的,像谁用琴弓在草叶上轻轻擦过,余韵里带着点清寂。

夜凉时,露水开始在叶尖凝结。但晾在绳上的衬衫,到半夜仍带着潮气,不像深秋那样能被风彻底吹干。月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漏下来,在地上织出晃动的网,风过时,光斑便跟着游移,一半落在残夏的暖土里,一半落在初秋的凉阶上。

墙角的爬山虎正处在最微妙的时刻。低处的叶已染上绯红,像被秋意吻过的痕迹;高处的却仍是油亮的绿,死死攀着砖墙,仿佛要把夏天拽得再久一些。藤蔓间藏着的野菊,花苞鼓鼓的,却迟迟不肯绽开,像是在等一个确切的信号。

这便是夏尽秋初了。没有分明的界限,只有光影与风的渐变,像宣纸上晕开的墨,浓淡之间,藏着季节最温柔的过渡。不必急着告别,也不必忙着迎接,且看这风如何把夏的余温揉进秋的清冽,看这露如何在新旧之间,写下半阙未完的诗。

苏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