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父母的工作调动,七岁那年搬到了灌西场农工商十三圩,开启记忆中在各各圩子间流转的生活。
这里是原大广滩改建的新盐滩,初到时还未投入生产,头一年用来整理滩面。有一回和格子时,母亲的脚面被压板条上生锈的铁钉戳破,鲜血浸染水靴,父亲撂下铁锨,背着母亲奔了半条圩面,到家骑车赶去场部打破伤风。也是那段日子,他们拌嘴,是我知道的最凶得一次。闹到去离婚,可走到半路父亲示弱了,让母亲自己去......那时母亲对我讲起这段,她的笑在眼角眉梢间荡漾,让我初尝父母撒的“狗粮”。
重回盐滩,父亲搞海水养殖的业余爱好一直没丢。在盐滩最后面称作“十三排”的开阔水域,第一年养殖东方虾就收获颇丰。第二年圩子里其他人家纷纷入股,带着大家一起赚外快补贴家用。这勾起了那些关于逮鱼摸虾的记忆。不常见的用芦苇编的“蒙旭”,像插在小水沟里的迷宫,鱼虾钻进去很难出来;横跨盐运河两岸的方形的“大帧”,挑起来的时候,水珠顺着网眼往下掉,网中心满是鱼虾在蹦跳;还有推排钩,通常用小白虾作为诱饵,逮上来的一水儿三十公分长的沙光鱼像“风铃”串成串;有时会看见一位大爷在盐运河拉平网,偶有在我家吃午饭会留下一些麻虾,制成麻虾酱后的独特鲜香仍记忆犹新。仲夏时节,父亲会带我去阜头圩水库玩。那水库改建时是淹了大阜头圩才成的,中间留着有篮球场大小的陆地,称作头圩岛。因远离人烟,这里早成了海鸟的天堂,父亲就领着我沿着水浅的旧河堤登岛,在残垣断壁和草丛间捡鸟蛋,通常那蛋壳带斑点的鸟蛋能捡半网兜。记得在岛上石缝间经常会遇见鳞棕身圆、肢短尾长的“四爪蛇”(中华石子龙),相视数秒竟也不跑。
记忆中母亲每到一个新地方,总会在家前屋后开垦出一分地作小菜园。第一年有种黄瓜,结出拢共不过五六根,才长到筷子粗、手指长就被我造光。起先吃水要靠船拉来,四户人家共用一个五米见方的水池。水源是大德七圩的老井,据传打井设备是当时最先进的,这水带着股清冽的甘润。管井的是表大姨家,一到夏天,大姨总会提着自家种的香瓜、“面和头”送给我家,许是水好,她种的瓜果总比别处的甜几分。后来通了自来水,水池便荒了,里面养起了泥鳅和黄鳝。有回水池漏光了水,晒了两三个月,四十公分厚的泥土裂着能看至池底的缝。我们几个熊孩子蹲在池里扒土,无意间剥出的泥鳅竟多数都是活的,一条圩子凑在一起美美的撮了一顿。
在十三圩,我尝试第一次做饭制成干饭版米粥,第一次做菜那是齁咸版水煮花生米。这散落在时光里的炊烟暮色只道是寻常,却酿成无尽的回甘,滋养了生命的原乡。